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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中的第五个季节——斯图加特狂欢节体验
二月的德国又开始飘雪,漫长的冬季似乎没有尽头,春天杳然无期。好在有狂欢节打破冬日的沉闷单调,为黑白主色的漫漫冬季增添了绚丽欢快的色彩。狂欢节不早不晚,恰巧被安排在冬春交替的过渡期,从11月11日开始一直持续到来年2、3月份的圣灰星期三(Aschermittwoch)那天结束,德国人自豪地将这段时间称之为一年中的“第五个季节”。 柏林洪堡大学民族学教授Wolfgang Kaschuba介绍说,德国狂欢节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中世纪晚期、11至13世纪民间驱逐寒冬、迎接春天到来的假面篝火舞会。同时虔诚的天主教信徒为准备复活节前为期月余的斋戒期,而将冬季留存下来的肉类米面等食物在这一段时间集中处理完毕,于是逐渐形成开怀畅饮、载歌载舞的庆祝形式。人们趁封斋节到来之前尽情地欢宴、畅饮、穿戴华丽的服装与面具,高歌漫舞、游行狂欢。 狂欢节这一古老的风俗在德国南北地区有不同的名称,北部以莱茵流域的科隆与杜塞尔多夫为代表,那里的狂欢节叫做“Karneval”,南部则是巴符州境内黑森林地区的施瓦本阿雷曼传统狂欢节最具代表性,德文称“Fasching”或者“Fastnacht”。整个狂欢节的高潮是“玫瑰星期一”(Rosenmontag)和“谢肉节星期二” (Faschingsdiensttag)的盛大节日游行。从狂欢节游行正式举行的一两个月前,德国各大商场超市内就开始销售各款角色扮演的服饰:国王、公主、贵妇、妖女、鬼怪、动物、小丑、女巫等一应俱全。就连糕点铺里也装饰了五彩斑斓的彩带与面具,玻璃柜台里的甜甜圈都做成花花绿绿的小丑造型,全民性是欧洲狂欢文化的重要特质之一。 2011年3月8日,笔者有幸参加了巴登-符腾堡州首府斯图加特的狂欢节游行活动。这一天,整座城市沉浸在欢快、癫狂的节日氛围中。不论男女老少都精心地乔装打扮一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戴着金光闪闪的假发,全身层层叠叠、花红柳绿;大爷多是身着笔挺的公爵制服,头戴高耸的船型礼帽,袖口帽檐布满繁复精致的刺绣,显得高贵威严、神采奕奕。孩子们有的被裹在熊猫、鳄鱼、蜜蜂的动物套装里,粉嫩的小脸蛋也被画上了滑稽的白鼻子、黑胡须,或者变身各种卡通形象:白雪公主、长袜子皮皮、变形金刚、蜘蛛侠等。小朋友手中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口袋,期盼着今天能满载糖果而归。
更有许多身材高挑,金发披肩的“美女”扭腰摆臀、招摇过市,“她们”浓妆艳抹、胸部高耸、美腿修长、短裙网袜、极尽性感。美女所经之处,引来无数口哨声、欢呼声。等我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个个都是小伙子乔装所扮,不禁也大笑拍手赞叹。其实除了游行的队伍外,群众自己丰富的想象、惊人的创造力本身就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国外游客会惊讶地发现,以严肃刻板沉闷而著称的德国人原来也有如此幽默、谐趣的一面。 午后,街上五彩斑斓的人群逐渐汇集到市中心游行队伍既定的线路两旁,两时整,国王大街最前端的人群一阵骚动,稍后便礼炮轰鸣、鼓乐大作,节日巡游正式开始了。 四名身着警服、身跨骏马的骑警缓缓行进在队伍最前端,在他们开路下,一队队游行方正在人群的欢呼声中隆重登场。这些队伍主要由斯图加特及其周边地区的狂欢节协会和俱乐部组织而成。身着节日盛装的管乐队、洋鼓队、提琴队、风笛队率先登场,喧天鼓乐声中,队员们无论老少均高驰阔步,走得意气昂扬。随后驶来一辆辆由拖拉机、卡车、古董老爷车根据不同主题装饰、改装而成的大型花车,威严的国王、英俊的王子、美丽的公主还有红鼻子绿眼睛高帽的滑稽怪老头端坐其中,不停地向围观的人群中抛洒糖果、玩具、鲜花,并带领人们一起高呼“Alaaf”、“Helau”的口号。
据说,狂欢节的独特制服、卫队和舞蹈女郎队原型是拿破仑时代的城市卫队。在德国人民推翻拿破仑军队占领之后,莱茵流域当年法占区的德国市民为了嘲讽侵略者,故意身着华丽的法军制服手舞足蹈,极尽颠狂之态,具有政治讽刺的意味。这一风俗后来也蔓延到德国南部地区。 与声势浩大的科隆狂欢节游行相比,德国西南部施瓦本阿雷曼式的狂欢节游行以其悠久的历史、奇谲诡异、充满野性生命力的木雕面具和精美的传统服饰而别具一番风情。许多游行团队的服饰装扮延续了中世纪时期的古风,不仅造型狂野古拙,所采用天然材质和传统手工工艺也是对当地居民悠远文化记忆的保护与传承。 斯图加特狂欢节上,欢快、诙谐与恐怖、野性的元素并存不悖。滑稽、笨拙的小丑、愚人与诡异、骇人的女巫与魔鬼角色交替出现在游行队伍里,他们大多腰缠怪异的铜铃,长袍上装饰着古老而神秘的花纹与徽章,用夸张的面具和肢体语言尽情表达人类的各种情感。眼前的小丑与愚人们摇头晃脑、疯癫张狂,时而倒地翻滚、互扑打闹,时而调皮地冲入围观的人群,抢过观众的帽子、眼镜、布袋,耍弄一番,再物归原主。 其实观赏这里的狂欢节游行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一方面随时会被漫天飞洒的糖果炮弹击中,另一方面还要防备从游行队伍中冲出来巫婆或魔鬼,他们头戴诡异面具,鼻弯鹰钩、眼似铜铃、青面獠牙,突然紧贴到观众眼前,就在那些小朋友或女士被吓唬得惊声尖叫之时,乘势将其拦腰抱起,当众旋转数圈、来回抛甩几番再塞回原地,路人惊魂甫定,他们自己早已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追上队伍扬长而去了。 更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小丑和女巫乘你不注意,从鼓鼓囊囊的花布包里掏出一大把物什,小朋友们兴高采烈,跳跃着敞开口袋,以为又有大批糖果入荷,却未料小丑们信手一挥,花花绿绿的纸屑、而非糖果从天而降、漫天飞舞,被突袭的男女老少又惊又笑,赶紧掸头扫衣,口中还大声抗议,好不热闹。 突然不远处冒出滚滚浓烟,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厉笑,人群哗然。只见一辆改装过的威猛卡车缓缓驶近,车头的支架居然用铁链凌空悬挂着两位乱发披肩、衣衫褴褛的女巫,她们不断狞笑着扭动身躯,时而旋转腾跃、时而扑向人群,激起一阵阵惊呼,车顶的火光浓烟中显出一具手持法杖、尖角獠牙的庞大魔鬼身影,他身后是一座由扫帚扎起旋转飞轮,不断喷射着烈火与烟雾。自古以来,熊熊的火焰在阿雷曼狂欢活动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烈火不仅被视为驱除寒冬与恶魔的神物,这种摧毁与重生的仪式本身就蕴藏着丰富的人类学涵义,它象征着战胜死亡恐惧、跳脱恐惧之外,是积极肯定生命价值的自发形式。 接下来制服笔挺的乐团、花枝招展的少女卫队、滑稽可爱的动物方阵踩着节奏强劲的鼓点继续轮番登场,音乐、舞蹈、欢笑、拥抱、糖果、鲜花将游行所经之处掀起一阵阵高潮。在“Narri-Narro!”的欢呼声中,人们纵情狂欢,用帽子、衣襟、布袋大肆收集糖果,住在街道旁楼房里的居民甚至从窗户中伸出几把大花伞,倒挂着等待从花车中飞洒出的糖果礼物扑通落入其中。整个狂欢节游行持续进行了两个小时,之后城内的各大餐馆酒吧还将举行各种狂欢派对,让欢乐的气氛蔓延到全城的大街小巷。 欧洲这些具有大众性、仪式性和戏谑性的狂欢活动有其深刻的文化背景。最早实际上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的狄奥尼索斯酒神节,祭神之后宴饮狂欢的传统蕴含着人们早期狂欢式的世界感受。狂欢节上的许多仪式是对正统祭祀和庆典的戏仿与反讽。 德国的狂欢文化根植于悠久的民间传统,如同《浮士德》中歌德笔下“瓦卜吉斯之夜”,是粗俗、诙谐、怪诞、丑陋、幽默等民间文化的集中表现。巴赫金曾从文本出发,总结出这一狂欢文化的精神本质,是追求自由平等、质疑一切社会道德准则乃至神灵、歌颂生命力本身与创造性的精神。 “人们暂时从现实关系中解脱出来,取消距离,打乱秩序、颠覆等级,产生一种乌托邦式和谐亲密的人际关系。”这是一种反对封闭、僵化和教条,让心灵彻底解放的状态,是一种消除恐惧、虔信,坚持开放性、对话性的诗意体验。短暂的放纵和谜狂撕开了日常理性生活密闭的幕布,让人们畅快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 狂欢节上,人们戴上的是有形的面具、卸下的是心中无形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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